华梅近影
华梅教授的新著《灵动衣裾——华梅眼中的服饰文化》即将由天津古籍出版社出版。华梅告诉我,它收集了13年来作者在人民日报海外版上发表的全部文章。由于工作上的关系,我读过其中许多篇章,留下很深的印象。
我认识华梅先生,是从文稿开始的。1993年新年之始,我在人民日报海外版主编文艺副刊时,首次读到她写的一篇文章。那是一个理论的议题——《中国服饰与语言艺术》,但读来很轻松,它列举许多与衣饰有关的语言词汇,说明国人善于使词汇形象化、生活化,使语言生动活泼、丰富多彩。文章不到一千字,却提供了不少颇为有趣的信息;说的是与人关系最密切的现象,阐述的却是颇有层次的问题——文化。当时我们正有志于提高副刊的文化品位,于是决定开辟一个专栏《衣饰文化》,请她继续写下去。
我对华梅文章日渐提升的兴趣,其实也是源于她的学问和文采造成的引人入胜。其后,我又陆续读到她的几篇文章,如谈华夏的服装颜色,谈女扮男装和男扮女装,谈东服西渐和西服东渐,越读越觉有味儿。
她如此概述:中国服装通过款式、色彩和图案的暗示,蕴含着对宇宙万物的主观理解。西方服装则以科学的态度去塑造具有三维空间的主体造型。前者以流畅的富于变化的衣纹表现出东方艺术的气韵与灵动,后者则以几何形体的完美组合构成了西方艺术特有的量感与张力。
她如此形容:中国服装韵在“高古游丝”般的线条,西方服装则韵在饱满的富有生机的形体;前者形简而意赅,宛如一首朦胧诗;后者繁复又强烈,好似一支爵士乐;前者似水似云似雾似风,后者见棱见角见圆见方;前者神在内而飘乎其外,后者形在外却韵在其中。
我不敢说这些说法多么准确,但我当时对她的很智慧很独特的见解极为赞赏,认为作者一定下了很多功夫。她对中外服饰史料的熟悉掌握,对各国各民族服饰演变的清晰了解,对世界服饰潮流的现状和走向的深切洞悉,建立了我对她所作的种种服饰现象评判的信任,从知识的到学术的,从衣饰与社会人生的联系到由此引发的哲学思考,我几乎都得到有说服力的诠释。从这个意义上说,我既是她文章的积极编者,更是欣赏她学问和学风的热情读者。
我做报纸编辑30余年,我们文艺部的编辑换了一拨又一拨,主任换了一位又一位,由一个作者一以贯之、连续写13年之久的专栏,为我报所仅见。服饰的题材,拓宽了我们副刊的内容,每文必配一两张插图,美化了我们的版面,文笔生动活泼,又增强了文章的可读性,加之浓浓的文化意味,这种种因素,我想就是它的生命力所在,也是它得以坚持的原因所在。
我之所以首先是读者,是因为此前我对身着之物熟视无睹,穿了大半辈子衣服,却不知它有如此精深的文化内涵。先后读了华梅连续写了13年的部分文章,我才仿佛走进了一个衣饰文化的博大殿堂。在这殿堂里,除了在人民日报海外版上刊发的300多篇文字,还有150万言的《人类服饰文化学》等学术论著。华梅以自己的学识和汗水,浇筑了这座独具特色、琳琅满目的殿堂。
沈从文写《中国服饰史》从历史和考古等角度,考察中国服饰的演变历史,让读者了解了中国从古至今各种服饰的历史内涵,是富有开拓性的。华梅研究人类服饰文化,把视野做了横向的开拓和纵向的延伸,并赋予了新的理念,即让读者不仅看到服饰,还要看到历史,看到社会,看到人生,这也是颇具创造性的。
让我深受感动的是,她选择了人民日报海外版作为她创造性研究成果的发布阵地,并给予一贯的支持。无论我们对她的稿件是否用得及时,是否有所删改或处理是否恰当,她都不计较,一如既往地继续来稿。正是这种信任,使编者和作者的关系,长期保持着难得的和谐。最近我看到,她把在海外版上发表的文章都细心地剪贴成册。她还告诉我,这些文章的原稿全都是她手写的。原来,她年轻时插队睡炕,落下不能久坐的毛病,因此不能长时间坐着打电脑,只能不时变换着姿势用手写文章。我由此感到,支持我们报纸工作的,不仅仅只是一篇篇的美文,还有一种难能可贵的精神。(郑荣来)